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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3章 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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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3章 速

083

赫彌舒與永安公主大婚時, 格也曼人在上京,其實這次來沈州,是他第一次與這位單於流落在外多年的小兒子交鋒。

在今年突生的變故之前, 格也曼的堂兄兼表兄車稚粥本是烏耆衍單於最為寵信的王子, 可是車稚粥一朝失寵,單於從周地迎回一個小兒子不說,這小兒子一攪和, 格也曼與烏列提父子原本寄予厚望的車稚粥便徹底失勢。

來之前,格也曼聽父親烏列提說起過, 赫彌舒曾經單人單騎闖到車稚粥的大營之中,以一敵百, 不僅接回了他的公主王妃, 還卸了武藝十分高強的車稚粥右邊胳膊。

大嵩義並未按照他的要求行事、放走了赫彌舒他們, 他便只能利用薩黛麗這個愚蠢的表妹行事,計劃再次失敗, 他只能孤註一擲, 賭摩魯爾會相信他、剝奪赫彌舒出征的資格。

他眼下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,一想起烏列提分別時對自己的重望,即使再難, 他也必須要贏下這場比試。

他太需要這次的軍功了, 若是軍功被赫彌舒搶去, 右賢王父子在王廷中將再無立錐之地。

但顯然,他的執念和祈求並未奏效, 第二次開打,赫彌舒不僅出其不意, 還招招下了狠手。

蕭月音在一旁看呆了。

上一次看裴彥蘇出手還是她被車稚粥擄去時,因著在新羅和渤海國兩次蟄伏, 她都快忘了自己這位狀元郎夫君那萬裏挑一的身手了。

當然,驚愕不止於此。

在花廳時,裴彥蘇雖然說了陪她用飯,全程卻像是憋著一股氣,不僅沒再同她說一句話,還在她未吃完時,帶著胡堅一言不發,先行離去。

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裏,又聽到靜泓傳話,擔心格也曼先發制人,在摩魯爾面前揭發裴彥蘇身上的傷事,這才求了靜泓的幫助,帶著韓嬤嬤最早驗好的藥劑,急急趕來。

趕來時,卻看見裴彥蘇不僅主動來了,還直接與格也曼開打。

而等到裴彥蘇輕松反剪了格也曼雙臂,一腳踹向他的膝彎,逼迫他跪下時,蕭月音連最後一點擔心,也放了下來。

“若是你不主動發難,你做下的那些醜事,我也看在堂兄弟的面子上,不公之於眾。”裴彥蘇冷冷說著,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小廝胡堅,胡堅得令,便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,展開,呈到了觀戰的摩魯爾面前。

“不知你從哪裏知曉我受了點輕傷一事,格也曼,你利用你的表妹在我的傷藥中下劇毒,以為能神不知鬼不覺?”裴彥蘇面上無波無瀾,手上的力道絲毫沒有減輕。

“胡說,赫彌舒,你、你胡說!”格也曼痛得齜牙咧嘴,根本沒有腦力狡辯。

“若是順利將我毒死,你獨攬軍功;若是不能,但凡洩露一點,你也好將你那表妹推出來背鍋,是不是?”與之相對的,裴彥蘇則句句誅心。

寒氣彌漫、咄咄逼人,明明應當冷眼圍觀,蕭月音卻莫名手腳發涼。

原來下毒一事他都知道,他什麽都知道。

而她在花廳裏那番反常的舉動,他的寥寥幾句逼問、之後沈默著與她對峙時,他是知道了,還是不知道?

若是知道,他應該能猜到她趕走薩黛麗是為了毒,又為何要逼問她?

若是不知道,他又是怎麽沈得住氣,在她態度如此瑟縮時同樣選擇不問?

她看不透他,每當她以為自己有多了解他幾分時,他總能給她“驚喜”。

而給她“驚喜”的還不止是裴彥蘇,這邊面對兩個王子互咬,摩魯爾卻只大手一揮:

“這藥最多只能證明是薩黛麗小姐可能想要毒害赫彌舒王子,但動機如此不足……罷了罷了,大戰在前,自己不能先亂了陣腳,先委屈一下薩黛麗小姐,將她關起來,剩下的,等到此戰結束,回到上京王廷,單於也定當有公斷!”

一場看似要引起劇變的風雨,最終卻草草收場。

摩魯爾雖然在兩位王子面前是臣,但烏耆衍卻在戰事上授予他更高的決策權,眼下與渤海國的戰事是所有的重中之重,是以摩魯爾的決定,便只是眼下最終的決定。

從府衙離開之後,蕭月音沒等裴彥蘇,便又匆匆回了住所。

此時的她心亂如麻,除了考量著格也曼和薩黛麗,更重要的,便是她突然意識到另一件事——

看裴彥蘇暴打格也曼時的行雲流水,他身上的傷,應當是好了。

這個傷是他們還被大嵩義拘在鴨淥府時,裴彥蘇為了向大嵩義示弱,自己撞向刀刃弄出來的。

從頭到尾,她都不知內情。

距離大軍出征還有三日,既然裴彥蘇的傷好了,那麽這三日之內,他必然會與她圓房。

可是為了保險起見,她又必須要等他出征之後,才能與蕭月楨交換。

怎麽辦?怎麽辦?

她第一個想到的,便是再問問隋嬤嬤。

單獨找到隋嬤嬤,將她的困境一說,蕭月音從隋嬤嬤那裏聽來的,卻是萬分為難的話:

“奴婢知曉公主心急如焚,大公主她在城外,也是同樣心急如焚。可是眼下摩魯爾將軍帶領的五萬大軍就駐紮在城外,來來往往的人太多,奴婢實在不敢讓兩位公主冒這樣大的風險呀!”

蕭月音急得眼淚直落,緊緊抓著隋嬤嬤的手,仍舊沒有放棄:

“可是這三天怎麽熬?除非、除非王子他一直不回來,否則隨時都有可能……嬤嬤,你真的不能想想辦法嗎?”

隋嬤嬤最見不得冒牌公主的這副我見猶憐的惺惺作態,只冷冷搖頭:

“公主,別為難奴婢,奴婢冒著隨時被發現、殺頭的危險為公主奔波至此,公主怎麽能忍心害奴婢呢?”

蕭月音不說話了。

即使眼淚仍舊沒有止住,她卻無論如何不能再強求。

隋嬤嬤為了她的事殫精竭慮,她怎麽忍心讓她再多冒風險?

隋嬤嬤離開之後,她又沈默了許久,方才回房,讓韓嬤嬤找出她先前在路上整理的那份慧真大師的筵講經案。

這幾日來,靜泓都在格也曼那邊,如今出了薩黛麗一事,也不知靜泓會如何。

若格也曼因此為難他,即使她再不情願,也要求了裴彥蘇,救靜泓於水火。

好在,裴溯似乎也提前考慮到了這一點,在摩魯爾府衙發生那些事之後幾乎立刻,她便以頭風發作需要熟人醫治為由,將靜泓“要”到了她的院落中居住。

裴溯一向深謀遠慮,想來她對靜泓這個和自己一路同行數日的沙彌,也存了愛護之心。

同樣,蕭月音來找靜泓時,暫時也並未聽說格也曼對靜泓有什麽處置。

大約在這位心比天高的漠北王子看來,靜泓雖然可能已經知曉他利用薩黛麗向裴彥蘇下毒一事,可沙彌畢竟是沙彌,本來也掀不起多少風浪。

何況他們都出征在即。

與靜泓說話時,靜泓正背著他薄薄的行李,往裴溯為他準備的臥房走去。

時值盛夏,庭院內綠意盎然,兩人說話的拐角處林蔭掩映,蕭月音想起方才對靜泓那般沒有來由的懇求,忽然覺得愧怍油生。

她與他相識多年,她知曉他的脾性,她卻自私得很,強迫他做違背底線之事。

“幸好,方才在摩魯爾那裏,一切進展比想象中順利,”蕭月音從今日說起,“師弟答應我時這般為難,是我考慮不周。”

靜泓撚動著佛珠,目光虛虛落於身前,並未看向自己的靜真師姐。

“上次在鴨淥府離別時,曾經答應了師弟,要把慧真大師筵講的經案整理出來,”她手中的厚厚一沓,連封皮都包得滴水不漏,可見用心,“這幾日師弟都忙著自己的事,我竟一時也忘了。”

靜泓雙手接過。

“師姐……”靜泓竟一時無語。

“我記性不大好,若有實在錯漏之處,師弟酌情修改便是。”蕭月音微微一笑,頭頂樹蔭斑駁,恰好有光影落在她欲言又止的唇上,頓了頓,似是下定決心一般,她方才繼續:

“只是,我大約沒有機會再看這本經案了。”

靜泓這才擡眸,與她對視,眼中有疑惑,更有驚異。

“我……我要走了。”蕭月音先把結果拋出,反正她專程來找靜泓,本就不光為了將經案給他,更是為了鄭重與他道別。

眼見靜泓眸中的神采更濃,蕭月音心中又漫起了些許不忍,便一五一十,詳細向他解釋了來龍去脈。

畢竟她這一走,想要再與靜泓相見,恐怕也只能看緣分是否會安排了。

她想同他多說幾句話。

“與王子兩情相悅的人不是我,嫁給王子的人也不該是我。我枉擔王妃之名,對王子,也並無男女之情……”在詳說的末尾,她又認真補上,聊表安慰,“此番我與姐姐順利交換,對所有人來說,都是好事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靜泓囁嚅。

靜真師姐與王子的婚姻雖然陰差陽錯,但她明明為了王子做了許多事,卻說自己對王子無情,他怎能不詫異?

不過話到了嘴邊,靜泓仍舊猶豫。

今日他已經因為格也曼而屢屢深陷情感的泥淖,他只想讓自己不被左右。

可是有時妄念滋生,任他自詡修行高企,也根本無法摒除雜念。

他不是六根清凈之人。

“我已下定了決心,師弟不必勸我——”她還在為他考慮。

“師姐,讓我帶你一起走,護你周全,好嗎?”靜泓卻突然搶白。

一直躲在暗處,聽到兩人所有對話的裴彥蘇,幾乎將拳頭捏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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